【心玉】梦魇(上)
沈剑心x宋琪玉。祝二位早些说开解开心结然后百年好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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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剑心又做梦了。
他从高空坠落,砸进海里,浪花在他周围高高溅起,他的背疼得像撕下一层皮——不,不如说是整个人就像被这片海域打散了架又强行拼接一样。
为什么。
他在下坠的时候只是紧紧盯着那只鸟的腹部,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被锥心刺骨的痛苦挤走。金色的迦楼罗鹰在视线里变小、扭曲,覆盖上越来越深的蓝色,可就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,沈剑心还固执地睁着眼睛。
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,为什么偏偏是你。
琪玉同学。
我都已经迫不及待要结束日轮山城的事,带你到唐家集吃一次火锅了。这次换我来听你说你的曾经,从火锅店开店说到打烊,然后邀请你我家里睡一晚,让我躺在地铺上。你要是愿意,我也可以给你捏脚,这是我出发之前急匆匆学的,哪里手法错了你也可以纠正我。
我都已经觉得只要我再对你好一点,再多了解你一点,我们之间真的会有很美好的事情发生了。
……我都快相信,我真的在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得、无条件得爱着了。
这不是说叶英和李复与他的相处出了什么问题,只是和宋琪玉对比来看,那些都太平淡,就像用养颜丹换来的钱一样。他听叶英讲了长得吓人的过往,叶英带他见了碎星;他掰断了碎星,却也在名剑大会上救了叶英,这才两相不欠、结为益友;他帮了李复,李复在帮他之前还冒用过他的身份。沈剑心和他们的交往一来一回,是好友也是知己,他们对他固然不差,但都不是宋琪玉的好。
他曾经如此肯定,宋琪玉对他是无条件的好。
第一次,他不是被强迫着听他人叙说过往,而是对着一个人高谈阔论。对面的姑娘从下午到晚上都保持着一个姿势,也许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无奈,却也看不出半分敷衍厌烦;他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,她悄悄起身帮他按摩;她甚至主动和自己组合参加创造大侠108,看上去甚至有几分陪他胡闹的意味。
他有什么可图的?沈剑心想了一晚上都没有得出结果,他名气不显、貌不惊人,甚至负债累累。就和李复说的一样,“人家姑娘盘亮条顺,凭什么看上你?”
就是因为我看不到她的目的才喜欢她啊,你看,她对我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,所以我也要竭尽全力对她好。
“琪玉同学,这世界上可能只有你是发自内心对我好了。”
颠倒的失重感让沈剑心惊醒,月光和星子都从被风吹开的窗里看进来,风一吹才发现这个噩梦做得着实冷汗淋漓。沈剑心半坐起来拿了帕子抹去额头上的汗,抬眼却看到宋琪玉背对着他坐在窗口,金色的发饰被照得发亮,坠着的玛瑙珠子微微摇晃。就好像感知到他的目光,少女扭过上半身看着他,那双眼睛悲伤得几乎能流出泪来——
里面映着一整个他。
沈剑心手脚并用得掀开被子想下床,却被缠住了脚险些绊倒。他低头匆匆解开,再想去寻宋琪玉的时候,窗台只留了半弯月亮。
是错觉?还是来过却走了?
心脏被掌控的陌生感觉让他疼得嗓子发紧,甚至有些喘不上气。
自说自话得闯进我的生活,自说自话得离开,难道真的像单儿姑娘说的,都是我的自作多情。但你本可以冷眼看着我的独角戏,又为什么要救我,是不是也有一刻,你想过将我拉到台下,或者与我一起站在台上。
可又为什么,连最后救了我都闭口不言。分明是折返了,第二次离开依旧决绝得可怕。
沈剑心用力合上眼,试着强迫自己再次进入睡眠,却再一次想到宋琪玉。
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,一个人思索,独自行动,安静地想事情,无声地解决问题。她的思绪都被藏在深处,四个人的探索和讨论,她却始终将自己摘出人群。那种匪夷所思的独立和沉默像蛊毒一样附着在“宋琪玉”这个个体的一言一行上,她似乎习惯了独自一人面对所有,好像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孤独似的。
怎么会有人一直孤独呢?沈剑心想不明白,他这几年不算顺遂,却也是有着无数互相认识的人,缀在他的过往里,想起来偶尔还会为之一笑。
他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,但不得要领之后也只能对自己说:没关系,认识了我之后,我不会让她继续孤独了,很多事情我会和她一起做。
他的蓝图就像是纸笑话。
琪玉同学,琪玉姑娘,宋琪玉,宋琪玉……
他无声得念她的名字,音节被裹在气泡里、浮到水面上,然后啪得一下破开,全化作无声。就像他满心怀揣的欢喜,见了光,也就破碎了。
沈剑心记得自己上一次坠海的时候,分明也是她义无反顾跳下来的。周围蛇群环伺,他闭上眼的前一刻却是宋琦玉游过来的身影,在一片死寂的蓝色里越来越明亮的红。
他又入梦了。这次的梦连抛下的步骤都吝啬给予,直接将他置身于深海中。
你会来吗?沈剑心强撑着向越来越微弱的金色光芒看去,海水压得他耳膜疼痛。在尖锐的耳鸣中,宋琪玉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播放。
沈同学,沈剑心同学,剑心同学。
她发簪上垂下的、摇摆着的金线和玛瑙,刘海卷起的弧度,微笑时唇角的柔软,日晒而泛着小麦色的皮肤,一切都在慢慢模糊。
“复哥,沈剑心看上去不是很好……这个郎中是不是在故作玄虚啊。”
“那个人说这是心魔,只能靠他自己破除。秋姑娘,眼下我们也只能等。”
“你是谁,为何闯入李氏名下的……”
“聒噪。”黑影一手刀将穿着护院服饰的男人劈晕,再小心翼翼地将人拖到不易滑下的地方,这才小心地掀开一片瓦片,小声抱怨着:“房顶安排侍卫,还有谁暗杀他不成。”她低下头的时候,那根时时于地面垂直的金链却乖顺得伏在耳后,赫然是缺了坠物。
床榻上的沈剑心紧紧皱着眉,冷汗顺着额头滑进鬓角。
“我是你稻香村职业书院的同学啊!” “沈同学这么辛苦,脚一定很累,我帮你按摩一下。” “同学,你戏有点多……”
她不会来了,这次是她抛下的你。
“沈剑心,对不起。”
黑影盖上瓦片,乌云遮住月亮,窗下的玛瑙珠被路过的松鼠捡走。
沈剑心睁着眼睛,朝无边的梦魇沉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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